温室污染太严重浙江杭州余杭20多年的温室“老甲鱼”即将冰封

2023-12-15 13:41| 发布者: 杭州网| 查看: | 评论: 0

　　这两天，远近闻名的“甲鱼村”——余杭区临平南苑街道东湖社区的老年活动室格外热闹，甲鱼养殖户们三五成群地围着，讨论最近村里的“大事”——关停拆除温室甲鱼养殖场。前天，关停签约仪式正式开始，从下午5点开始，一直到晚上10点，南苑街道481户养殖户们全部签下了关停协议，涉及养殖面积110多万平方米。

　　繁荣了十几年的甲鱼村即将消失，村民们有不舍，有不甘心，但也都明白，关停温室甲鱼养殖场已迫在眉睫，“毕竟，我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环境污染的地方。”

　　前天晚上南苑街道481户

　　全部签了温室甲鱼关停协议

　　400多位签订关停协议的村民中，骆师傅就是其中之一，六年前，骆师傅和朋友一起在村里养了近千平方米的温室甲鱼，那时候温室甲鱼的行情还过得去，一般15元/斤，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卖得再高点。不知什么时候，村里的甲鱼养殖规模已然相当壮大，一条村路上，隔不远就有一家甲鱼药品销售门店，甲鱼饲料仓库的门口永远是车水马龙，就连煤料、木屑的销售商都把销售点就近驻扎。

　　终于2012年，甲鱼产量过剩严重，供求关系失衡，温室甲鱼的价格开始跌落，出棚价格从15元/斤的高点降到12元-13元/斤，去年年底的时候只要11元/斤。骆师傅把希望寄托在今年的甲鱼行情上，可就在这个时候，关停消息传来，“刚下去的甲鱼苗，如果六月份就卖掉，分量比养足十个月的轻了一半，这样卖一只岂不是就亏半只的钱。”

　　噩耗远不止这些，温室甲鱼关停的消息一出，一些收购商贩吃定养殖户们急于出手，开始不断压低收购价，导致这两天温室甲鱼的收购价直逼10元/斤。“怪不得最近水产市场甲鱼的价格一个劲地跌，就连外塘甲鱼的价格都受影响，现在市场批发价也就15元/斤，按照往年，春节前销量看涨，不该如此。”杭州农副产品物流中心水产市场负责人何经理找到了原因，温室甲鱼和外塘甲鱼的批发差价一般在3元左右，如今超低价温室甲鱼，还是吸引了大批市场需求，导致外塘甲鱼销量下降，价格也连带受损。

　　眼看一蹶不振的温室甲鱼，骆师傅“受伤了”，倒不如干脆就此将温室甲鱼脱手关停，前天晚上，他来到区政府把关停协议签掉了。

　　据余杭区农业局统计，全区将近1000多个甲鱼棚，现在已经有300多个是空棚。

　　东湖村菖蒲墩郎家老先生上了年纪，患有腰椎间盘突出，医生让他睡在硬板床上静养，“十几年来，都是他一个人操办家边上的三垄甲鱼棚，现在病了，家中唯一的女儿女婿都转行做了服装生意，哪还有人养甲鱼。”老伴说起来，辛苦得直摇头，正好这次让侄子帮忙签约关停，把空着的甲鱼棚处理了。

　　温室大棚全部拆除后，将有农业部门对土壤质量进行鉴定监测，然后商定土地复垦细则。南苑街道农业部门相关负责人预计，首批拆除将在4月30日前完成。

　　原因追溯

　　周边住户的饭桌上时常积着一层黑灰

　　其实，骆师傅和村民们心里也知道，关停温室甲鱼养殖场势在必行，环境污染成了温室甲鱼养殖的拦路石，“我们也有儿女，也不希望他们生活在环境污染的地方。”

　　徐阿姨家住临平南苑街道杨家埭21号附近，离家不足百米的地方就有好几处温室甲鱼棚、十余根小烟囱，每天打扫卫生最让她泄气，“擦完没多久的桌子，立马又积起厚厚一层黑灰。”老太太左手抱着孙子，右手比着厚度。

　　昨天，徐阿姨家周边的烟囱倒是只有零星几个飘着烟，幽幽地升起一两米后就散去了。但若是平时，用住户们的说法，可就是一排烟囱全部“火力齐开”，突突突地黑烟遮得天空丝毫不亚于杭州主城区的雾霾天。

　　在余杭东湖、长树社区内，有600多户温室甲鱼养殖场。一般村里400平方米以下的小棚，有4支-6支烟囱，600平方米以上的大棚，最起码有10支烟囱，粗算这110多万平方米的养殖面积，估计竖着1万支黑烟囱，“而他们隔壁邻近是同样养温室甲鱼的海宁许村镇，如果合起来算，那块地方最起码有3万个烟囱。”为此，记者专门请教了余杭区环保局相关负责人钱军关于这些烟囱的来历。

　　为甲鱼供暖烟尘浓度和污水指数严重超标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初，温室甲鱼养殖技术因“提高成活率、缩短养殖周期”，而得到大面积推广。按照技术要求，甲鱼必须被养殖在温度超过30℃的大棚内，所以早春秋冬天气转凉，就要给大棚内的甲鱼供暖。这项供暖设施非常简单，养殖户为了省钱，就在油漆桶内闷烧木渣屑和少量的煤，每隔五六个小时再加次料，“几乎是从每年的10月中下旬到来年4月份，将近有半年时间烟囱就一直在冒烟。”在钱军看来，空气污染形势严峻，污水排放同样相当棘手。

　　作为水产养殖，养殖大棚要定期换水、清理。在临平的两个街道，随处可见温室甲鱼大棚旁边的小池塘，池水黑黑的，上面仿佛蒙着一层层厚厚的油脂，钱军说，主要是这些水太“肥”了。

　　余杭、海宁两地环保局曾进行过实地监测，甲鱼棚木渣筒的不充分燃烧，由烟囱头排放的平均烟尘浓度高达700毫克/立方米(国家工业标准200毫克/立方米)，已是重度污染；而温室甲鱼排放的养殖污水COD指数(水质监测标准)更高达1000毫克/升(国标为30毫克/升)。

　　“由于养殖污水的排放不像工业废水排放，属于阶段性排放，可能半个月换一次水，也可能1周。而且甲鱼养到十个月出售时，要大面积清洗，污水排放量集中增加，这些都导致无法安装水处理机器。”余杭区环保局曾多次和海宁许村、湖州等地的农业环保部门商量，如何在温室养殖的基础上，寻找保护环境新方案，如水空调、蓄能移动供热等新型供热方式，但由于存在变压器负荷不够、可能污染地下水等问题，一直无法大面积推广。

　　温室甲鱼营养低？有激素？

　　张先生是位全科医生，平时也爱下厨，清蒸甲鱼是他的拿手好菜，“这个烧法营养价值最高，不过，我一般不买温室甲鱼，听说那种营养成分低，而且可能含有激素。”

　　昨天，一家城西的农贸市场内，除了桐庐本塘甲鱼，九成都是德清、江西的外塘甲鱼，市场办公室赵师傅称，摊户普遍表示温室甲鱼死亡率高，运送至市场后损失比较大，加上这两年温室甲鱼行情差，实在无利可图，所以市场内基本上见不到温室甲鱼了。

　　温室甲鱼如此“罪行累累”？

　　温室甲鱼养殖户直呼这是误会，“长期待在温室里，浸泡水中又缺少运动，肉质没外塘的紧实。但绝没有危害物质。”

　　余杭区环保局钱副局长解释道，虽然加热过程中，产生大量有害气体，但这些气体全部经过管道供热，然后外排，并不是直接充斥在整个大棚内，所以不存在“甲鱼吸收有害气体”的说法。王毅以为，温室甲鱼与外塘甲鱼在营养成分上差异不大，只是水分更多一点，就好像“洋鸡”和“本鸡”的关系，前者生长周期短一些，“而且所有甲鱼出棚，农业部门都要进行质量检测，省内的温室甲鱼基本上没有查出激素或农药超标的问题。”

　　温室甲鱼切块炒外塘整只清蒸蒸？

　　杭城农贸市场内，从4月份开始，“沙鳖”陆续上市，摊户表示，这些多半是温室养殖，是进价最低的甲鱼品种，“现在外塘甲鱼，市场卖二三十块钱一斤，而沙鳖只要十一二块钱就能买了。一般买回去都是切块酱油炒，不会选择清蒸。”

　　杭州农副产品物流中心水产市场最近则来了批“外来客”，何经理介绍，是菲律宾野生甲鱼，批发价差不多80元/斤，每天也就卖出200只，“都是吃货，注重口感，这种甲鱼清蒸最好了。就是价格比较贵，所以买的人实在不多。”

　　据说，这个季节外塘养殖的日本中华苗甲鱼有个特点，就是抗寒，清蒸吃也不错。至于原因，市场里的甲鱼老板也说不上来，开玩笑说：“是不是因为不是温室养殖，冬季在外休眠呢？”

　　不少市民可能都没尝过“稻鳖共生”的甲鱼，味道和外塘养殖又有什么区别呢？

　　浙江清溪鳖业的马坤表示，抽取他家的混养甲鱼营养成分，和外塘甲鱼比对，发现胶原蛋白含量很多，氨基酸含量也高出普通的10%，吃起来味道更鲜美，肉质有弹性，“这可能和混养甲鱼的饮食有关，稻田里，甲鱼的食物更丰富，它需要自己觅食、捕食，更能保持甲鱼的野性，肉质和口感自然更好了。”

　　行业走向

　　20年前温室甲鱼200元/斤当补品

　　如今面临缩产近半

　　曾经辉煌一时的温室甲鱼当真到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刻吗？

　　这两天，杭州市养鳖行业协会副会长王毅也在追忆，1988年的时候，温室甲鱼都被市民当作养生滋补品，卖到200元/斤，精贵得很。即使到了1994年，杭州市一年产量也就200多吨，全省产量不超过几千吨。时间一晃20年，如今全省年供应市场15万吨甲鱼，而温室甲鱼早已成为甲鱼养殖的主力产业，约8成产量来自温室养殖，养殖面积达到1300万平方米。其中，杭州地区近六成的甲鱼就是来自余杭的这两个区。

　　“但最新消息，今年浙江已制定目标，将在2017年前，关停整治600万方米温室甲鱼养殖场，养殖面积缩小近一半。”王毅有些感慨。这时，他话锋一转，又仿佛也看到产业结构调整的好时机，由于当下的甲鱼养殖规模偏大，温室甲鱼是小散户养殖的低端产品，市场早已处于供大于求的状况，市场上，还有2012年就出棚的甲鱼到现在都没卖掉的。

　　因此，即使不是受污染因素被迫关停，根据市场规律，也将会有一大批温室甲鱼养殖户自动退出。

　　骆师傅说，他的养殖户朋友中，有人已经开始研究改换养殖外塘甲鱼，但土地资源是个问题。农业经济下，耕地面积越来越紧张，进一步扩大外塘甲鱼的养殖面积可能性不大。

　　张楚雄的温室甲鱼“守卫战”

　　下周将接受环保达标检测

　　在业内看来，让温室甲鱼在近几年内销声匿迹，几乎不可能，因为温室甲鱼的优势显而易见。在最少的面积上产出最多量的甲鱼，这种工厂化生产，其实也属于当下提倡的“设施渔业”，只是需要对剩下一半的温室产业进行提升。通过大水体循环养殖方式，立足环境保护，将产业与环境密切结合，温室甲鱼还是具有相当广阔的发展前景。

　　余杭瓶窑镇窑北村村委旁，也有两万平方米的温室甲鱼基地，不过一支支烟囱里飘出来的黑烟变成了白色，没有热滚滚的烟尘和刺鼻呛人的气味。这是老一代温室甲鱼养殖人张楚雄的坚持，“下周，就将有专门的部门机构过来对排出的废气做检测，到时候我们的环保是否达标，就将一清二楚。”张楚雄显得很有信心，从2009年开始，他就不断改进节能除尘的功效。最开始烟囱排出废气温度超过200℃，热能不仅白白浪费，热气还可能造成大气温室效应，张楚雄决定通过引风机为两万平方米大棚输送热能，过程中烟尘沉积在管道内，通到烟囱口时，温度已低于50℃，当经过一道水幕除尘装置时，剩余的烟尘颗粒基本过滤掉了。

　　现在，他开始尝试在温室大棚内，设计污水处理系统，解决养殖水域水质富营养化的问题。

　　与一般的温室甲鱼产量相比，张楚雄的改良版似乎更高一筹，每平方米年产量达40斤，“一般两三千亩的养殖面积，就可以试着采用环保温室系统”。

　　去年8000人来学习“稻鳖混养”

　　农业跨界养殖模式受热捧

　　在温室甲鱼自身努力寻求出路之时，稻鳖混养的新型模式已渐渐起势。

　　“从去年开始，许多外地同行来德清学习稻鳖共生自然养殖模式，前后加起来有八千多人次，带动了其他像虾鳖混养、蟹鳖混养等衍生模式。”德清花鳖也曾有一段温室养殖时期，浙江清溪鳖业有限公司马坤介绍，由于早期温室甲鱼竞争激烈，为了丰富品种，1992年至1994年，他们养殖了一批性格凶猛的花鳖，属于中华鳖的一支，不同于一般温顺的中国台湾或日本甲鱼。不料，血性的花鳖在温室养殖内自相残杀，伤亡惨重，只好考虑将其移出大棚，在池塘内放养。

　　之后，清溪花鳖为了提高土地利用率，对池塘进行改造，尝试稻鳖共生。水稻收割季与甲鱼的生活周期很契合，每到10月份，甲鱼需要休眠，就利用进食习性把它们吸引到稻田旁的水池过冬，水稻收割完后，还可以播种油菜花等其他作物。“在这个生态系统中，甲鱼以稻田内的昆虫为食，节约了饲料成本；甲鱼的排泄物又能作为土壤肥物，甲鱼水稻全生态生长，一举两得。”马坤说，基本上清溪花鳖的生长周期为3年，每年亩产甲鱼260斤，最近稻田里还引进了一批新的自选种，叫乌鳖。

　　按照省海洋与渔业局的规划，到2017年为止，全省要推广稻鱼共养50万亩，其中就包括鳖稻共生。

　　预计温室甲鱼价格2015年回暖

　　省内甲鱼养殖户转战全国海外

　　伴随着温室甲鱼养殖范围大面积关停，“未来甲鱼行情将翻番”的消息也是传得铺天盖地。

　　王毅认为，现在市场上温室甲鱼的价格普遍偏低，通过退养缩产，提高产品品质，也是一种赢得更大市场价值的方式，“不过由于现在市面上，温室甲鱼产量过剩严重，需要一定消化时间，预计价格回暖要到2015年了。”

　　而且预计今年夏秋时期，将有最后一大波甲鱼上市，冲击市场价格。

　　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，浙江省内温室甲鱼的养殖量减少，但其他地区的甲鱼也会进入省内市场，“更有可能养殖户转战周边的江苏、福建等地区，再建温室甲鱼棚，虽然运输成本上涨，但省外地租费用反倒更实惠，可能价格上涨也不会过于明显。”水产市场的何经理表示。

　　省内的甲鱼养殖大户，察觉杭州甚至国内甲鱼市场下滑，开始努力拓展海外市场，王毅说，就好像龚老汉甲鱼养到了朝鲜，杭州萧山天福甲鱼出口到泰国养殖等，着眼海外市场以及鳖粉、鳖油深加工产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