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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负春天40年 ——记浙江省淡水水产研究所所长顾志敏
2023-12-11 10: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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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者: 渔知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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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水产养殖中,罗氏沼虾号称淡水虾王,许多农民凭借这种大型淡水虾的养殖发家致富,全国养殖产量达20万吨以上。而农民获得罗氏沼虾优质种虾的主要来源是一家水产研究所,即浙江省淡水水产研究所。
在这个研究所,科研人员建立了世界上最全的罗氏沼虾核心种群,从而掌握了罗氏沼虾产业的育种芯片。凭借这一核心资源,选育出罗氏沼虾新品种——南太湖2号,在市场上一举超越了泰国正大的种虾,种虾价格仅泰国正大的二十分之一,养殖成活率、生长性能反而更出色,农民养殖户的收益由此增加了5倍到10倍。
在太湖南岸的湖州,记者见到了浙江省淡水水产研究所所长顾志敏。谈到改革开放40年来的淡水所发展,顾志敏所长提出了一组数据:
固定资产从当初几百万增至2.4亿。
项目经费从一年不足百万增至3000万/年。
过去没有成果转化,现在成果转化的年收入达8000多万元,所里获得6500万元净利润。
拥有5600万元的最新仪器设备,建设了1800亩水面的试验基地。
这些数据充分说明,淡水所在改革开放中实现了跨越式发展。
五项成果记录40年科研
顾志敏自1985年分配到浙江省淡水水产研究所,一直在所里工作了33年。谈到研究所的水产科研,顾志敏对老一辈科学家非常钦佩。他列举了淡水所在40年间取得的五项重大科研成果,其中有三项属于老一辈科学家。
第一个成果,是在1982年取得河蟹人工繁殖的成功,获得国家发明二等奖,这是世界水产养殖的一次重大技术突破。此前,养蟹只能靠捕捞野生蟹苗,而野生蟹苗的资源有限,不可能支撑大规模养殖。现在,河蟹养殖的年产值已达数千亿元。
第二个成果,是在世界上首次用人工疫苗预防鱼病,即草鱼出血病疫苗免疫技术、淡水养殖鱼类嗜水气单胞菌免疫技术,取代了化学药类、抗生素类的投喂。这一技术突破对于水产养殖安全的提升带来深刻变化,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、三等奖,淡水所获批了两个国家一类新兽药。
第三个成果,是创新性提出大中型水库捕鱼方法,即赶、拦、刺、张联合渔法,获全国科学大会奖。三十年来,全国大中型水库一直在沿用这一方法,如千岛湖的巨网捕鱼。
第四个成果,即是近年来的罗氏沼虾育种。科研人员采用国外先进的多性状复合育种技术,并利用所里的育种基因锁定技术,保存了世界上最全的罗氏沼虾核心种群,成功研发南太湖系列罗氏沼虾新品种。目前,南太湖系列种虾占到全国罗氏沼虾种虾供应的1/3,浙江省的罗氏沼虾苗种生产由此获得竞争优势,占到全国市场销量的60%。
第五个成果,是根据渔业绿色发展的要求,在德清县采用24小时蹲点、全天候网格化服务的方式,研究提出了低沉本、适用于水产养殖尾水治理特点的“三次两坝”模式,有效解决了养殖尾水达标排放的技术难题。这项科研工作得到了浙江省委书记车俊、农业农村部副部长于康震的高度肯定,湖北、江苏、安徽、河南、江西等省市已经在推广这一技术。
在淡水所的40年发展中,令顾志敏印象深刻的一个历史瞬间是2006年2月6日,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到淡水所来考察。习近平在听取所里汇报后,充分肯定淡水所的工作,并做了重要讲话。在这份讲话记录中,习近平阐述了生态优先、绿色发展的理念,提出农业要现代化,还要生态高效,要通过科技的办法来解决生态的问题,鱼病要防,但是更要注重安全。要求科技人员下到基层去,向养殖户提供全套的技术服务。科技创新要有核心,要有拳头产品。
12年过去了,按照习总书记谈话的精神,在科研上,淡水所以种业、鱼用疫苗作为两大核心学科,并提升资源生态修复、生态养殖学科的研究。为落实科技人员下基层的要求,淡水所每年向重点渔业乡镇派出人员去挂职锻炼,向欠发达县派出科技特派员。目前,淡水所已进一步向重点渔业乡镇派驻渔业科技团队。
回顾以往,顾志敏认为,科研成果都有时代的烙印,整个淡水所也是跟着时代在发展。80年代,渔业主要工作是解决吃鱼难,淡水所的一个成果叫做山塘水库施肥养鱼,在上岗水库用一些有机肥、化肥,增加鱼产量。水产品短缺问题解决后,水产养殖逐步向健康养殖、效益渔业发展,淡水所的工作方向也发生改变,如连片万亩的高效鱼塘建设,水产健康养殖模式和新品种的研发。进入新时代以来,渔业从单纯追求产量效率,转向追求生态为先,开始高质量发展。现在,水产养殖大部份都是新品种,养殖模式向工程化养殖、设施化养殖、循环水养殖、稻鱼共生等循环养殖方式去发展,水库渔业也由过去的一味追求产量向“洁水保水渔业”转化,充分挖掘“鱼”公共产品、生态产品的属性。投入品方面,过去发生鱼病就是投入消毒剂、抗生素,现在就要钻研主动免疫预防、水质调节。
让技术上市场
在1978年的全国科学大会上,邓小平同志提出了科技是生产力的著名论断,科研领域率先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天。正是基于科技是生产力的论断,科研成果转化成为科研单位改革发展的大课题。对此,浙江省淡水水产研究所的改革探索可谓成功破题。
2015年由于淡水所罗氏沼虾研究人员发生变动,顾志敏担起了指导罗氏沼虾育种的重任。在南太湖系列罗氏沼虾种虾投放市场后,顾志敏发现,卖种虾这件事不简单。育苗企业从淡水所买走种虾后,由于自身育苗技术或管理上的问题,导致养殖失败,往往会认定种虾有问题。此外,由于南太湖系列种虾的品质好,淡水所的品牌大,出现了许多仿冒情况。为此,顾志敏提出,要做全产业链,产业链的纽带就是我们的种虾和技术,并且,这个产业链不能是官办方式,而是探索产学研用金融合发展模式。
为建立全产业链,淡水所采取三合一服务模式,第一是供应种虾,第二是供应技术,第三是在规范的前提下,允许社会上使用淡水所的品牌。由此,淡水所从一个单纯的种虾销售单位,转变为一个市场化、社会化产业链的组织者。
按照三合一服务模式,淡水所同客户签订了虾产业联盟协议,淡水所负责向种虾销售客户提供技术支持和服务,客户向淡水所支付一定的技术转让费。从加入联盟的客户情况来看,2/3的人取得了很好的养殖收益。目前,有很多人找关系来加入联盟,但是,由于淡水所的种虾供应能力有限,技术服务队伍的力量有限,顾志敏所长一直在控制联盟的规模,不使其盲目扩大。
事实上,对于虾产业联盟的发展,顾志敏所长另有考虑。他表示,下一步,我们把以技术入股方式,这个联盟的运作交给新成立的省水产种业有限公司去做,由公司组建专门的运作团队,对加入联盟的客户进行标准化服务,统一品牌使用。这样,所里掌握技术,并能专注于技术研发。同时,准备扩大种虾的供应量。
在这个联盟的运作中,育苗企业向淡水所支付技术转让费,是一大亮点。浙江省海洋与渔业局的领导说,让老百姓、企业家拿出真金白银来着,这才是真正的技术。有些单位仿照淡水所的虾产业联盟,吸收成员,收取加盟费。对此,顾志敏明确表示,我们叫做技术服务费。这不是文字游戏,而是理念上的巨大差距。在顾志敏看来,一个企业应以质量为优先保证,而不是像个体户,只要给钱就把品牌给你用。
虾产业联盟的成功运作,让淡水所取得了显著的商业利益,但是,这只是淡水所在技术转让上寻求变革的第一步。十八大后,国家鼓励创新发展,证监会、科技部发布了《关于支持科技成果出资入股确认股权的指导意见》,支持企业将科技成果形成的股权给予科技人员。顾志敏抓住这一机遇,下决心通过技术入股,把淡水所研发的新产品、新品种做强做大。
经过一番筹划和运作,由淡水所、金融单位、民营企业三方组成的浙江省水产种业有限公司成立,预期总投资5亿元,一期投资1.5亿元。在该公司的股权结构中,淡水所的罗氏沼虾技术作价3000万元以技术股的形式入股水产种业有限公司,占20%的股份。顾志敏所长提出,力争在三年至五年的时间内,发展为上市公司,打造全球最大的虾类种业综合体,同时,建立一个国际化的虾类育种研究中心,由社会资本控股运作。
通过技术入股,技术成果转化工作完全交给社会企业运作,科技人员不再是又搞研发、又搞转化。顾志敏认为,这一改变是非常必要的。
顾志敏谈到,科技人员又要搞科研,又要搞转化,有时候难免出现本末倒置,因为转化有经济效益。这样是不可持续的,很可能两三年以后,淡水所的科技优势没有了。通过技术入股,我们科技人员只管研发新产品,转化工作让企业去做,让市场去做,科技人员通过企业获得相应的收益(国家已经在政策上明确,技术入股收益可以不低于70%提取分配),这才是完全市场化运行的模式。
浙江省水产种业有限公司的组建,创立了技术入股的优秀范例,农业农村部渔业渔政管理局张显良局长称赞此举开创渔业上的先河。目前淡水所正从原来的卖产品为主,转为卖技术为主。2017年,淡水所卖技术合同金额达到了4209万元,横向合作项目的合同金额有4000多万元。
改革中诞生国际化科研团队
谈到淡水所的成功发展,顾志敏说,改革永远是一个重要的抓手,每一个关键环节都是依靠改革推动。
2000年,科研院所体制改革实行一所两制,公益服务的就做公共服务,其他的就搞成果转化。浙江省对省级公益类科研院所经费拨款也进行了改革,采取固定加考核的模式。在一所两制改革的基础上,淡水所建立了一个科研为成果转化、成果转化反哺科研的机制。在绩效奖励的调配上,首先保证研究人员的基本待遇,保证那些从事公共服务的、没有成果转化收益的科研人员的待遇。同时,要激发科技人员去从事成果转化,让他们的收入提高,进而再反哺科研。
在这套内部的收益分配机制中,所有的收益分配都是以绩效量化的考核为前提。例如,科技人员下乡一次有积分,与农民合作建立合作社,做技术支撑,搞培训服务,都有积分。针对一所两制的不同机制,考核办法的侧重有所不同。例如,从事公共服务的,就不把成果转化作为其主要的考核要求。从事成果转化的,公共服务和科研在考核标准中的权重就很低了。对于管理人员,主要考核指标是科技人员对其服务的满意度。
科研单位改革的最终目的是推进科研工作。为此,顾志敏所长顺应国家改革科研体制机制的大趋势,做出了一项重要改革决定,即打破科室分界,建立9个科技创新团队。
团队实行首席专家负责制,首席专家跟团队成员之间采取双向选择,首席专家可以到各科室寻找团队成员,团队成员也可以找首席专家,全所范围内鼓励竞争,鼓励学科交叉。团队运作三年进行最终考核,运行不好的解散。团队考核分甲乙丙,跟考核奖挂钩。这些科研团队运行后,纷纷主动申报项目,彻底改变以往等待所里安排项目的消极局面。顾志敏所长说,高校科研院所去行政化,我们自己先做了一个探索。
科研团队的组建,使淡水所的科研队伍架构开始接轨国际化。在顾志敏所长看来,作为一个省级科研院所,要瞄准一带一路的国际合作,这是义不容辞的,而国际合作要求具有全球化视野的人才队伍。
基于开展国际合作的考量,淡水所与国际上一些知名大学、科研院所建立固定联系,比如美国奥本大学,挪威的生命科学学院,一方面组织访问学者进修,一方面把对方的一些科学家请进来,作
短期
访问。为促进人才成长,淡水所规定,年轻的科技人员申请职称,必须到国内外的高校科研院所进修半年以上,经费全部由所里面来负担。
近来,淡水所的国际合作已扩展到商务层面。亚洲理工大学、台湾海洋大学看中淡水所罗氏沼虾种虾、新品种及技术,准备向东南亚国家去拓展,双方已经达成了技术备忘录。通过这一合作,淡水所同印度的安纳达公司建立了联系,把当地的种质资源收进来,为下一步的育种提供更好的基础。在澳大利亚,淡水所同澳大利亚金伯利集团公司合作,准备建立中澳虾类研发中心,开发澳洲当地的澳洲小青龙。
红色星期六
顾志敏告诉我们,他之前一直是所长、党委书记一肩挑,去年开始,上级配备一位专职党委书记,在党建工作上,他认为党建工作必须跟业务工作相结合,才有生命力,不能党建归党建,业务归业务。
基于这一融合理念,顾志敏所长要求党委工作、支部工作、工青妇工作都要围绕所里中心工作建立清单,真正做到党建促进业务、业务体现党建。同时,一个单位必须要从严管理。在淡水所,利用信息化系统,实现全程留痕管理,制度把关。例如,食堂利用信息化系统,一盆菜下面是一个芯片,拿菜盆到信息台上放一放,自动读取,就知道今天每个人吃什么菜,支出情况怎么样,全部都是大数据分析。到月底,有一个健康营养数据分析报告,可以提示每个人的健康饮食。
但是,严格管理绝不是管死。顾志敏提出了内部管理审批最多跑一次。需要所长审批的,科技人员不必跑来跑去,而是把全部事务交给所里的财务助理,由财务助理统一来办审批。现在,淡水所正在把管理系统升级为移动办公,也就是在手机上办公,包括可以签发票,签发文件。
规范严格而又让科研工作者感受到轻松愉快的管理,为党建工作与业务工作的融合创造了良好的氛围。在淡水所,许多科研人员自愿加入“红色星期六”活动,利用周末时间去到渔业乡镇,为养殖户开展科技服务。在湖州南浔区,养殖户把淡水所的老师称为“无偿周末工程师”。新华社、浙江日报都对“红色星期六”活动做了报道,“红色星期六”已成为淡水所党建工作的品牌。
坚守科研
作为一个科研人员,顾志敏在淡水所担任过多种工作,从业务科室到科研办公室、养鳗场、欠发达县的科技特派员,不论所里分配什么工作,顾志敏都服从组织安排。
顾志敏谈到,调去科研办公室工作时,有种说法认为,这会影响一个科研人员的发展。但是,顾志敏认为,从事科研工作,没有管理经验,没有与社会打交道的能力,也是不行的。
90年代,淡水所的养鳗场年年亏损,所里调顾志敏去搞创收开发,以彻底扭转亏损局面。顾志敏去了以后,和工人们一块儿劳动,该拍桌子就拍桌子。第二年,基地开始有效益。
2005年,所里调顾志敏担任天台县的科技特派员。当时,顾志敏每个月都要到县里住7天到10天,所里的业务工作也不能停,家里的孩子又要准备高考。在天台县工作的一年间,顾志敏帮县里制订了发展山区生态养鱼的规划,利用山区溪流养殖特色品种、优质品种,搞休闲渔业,并为该县争取了200万元项目资金。天台县向省里推荐顾志敏为优秀科技特派员,县委书记在大会上表扬。让顾志敏感慨的是,这一工作已结束很多年了,天台县龙溪乡养殖场的农民老王每年都要来看望,两个月内总要打个电话。对农民来说,你只要为他们做一点点事情,他们都记在心里,会记住你。
在淡水所工作33年后,担任多种工作、直至当所长,顾志敏仍然是一位科研人员。2017年,顾志敏主持研发的太湖鲂鲌杂交新品种通过国家新品种审定,这个新品种以太湖鲌鱼为母本,以钱塘江的三角鲂为父本,生长性能比父母本提升68%,而且抗逆性强,其研发工作持续了15年。
2012年,沙塘鳢的苗种繁育难题由顾志敏成功破解。沙塘鳢由于其繁殖特性,不能做人工授精。对此,顾志敏创新研究路径,利用沙塘鳢会自己守护的特点,在恒温的室内循环水系统中,研究高标准繁育的方法,最终达成了苗种繁育的预期目的。
澳洲小青龙,顾志敏已关注、研究这一品种达20年之久。开始引进研究时,由于澳大利亚不搞人工繁殖,相关的技术研究很少,顾志敏就买了几个鱼缸,自己开始基础性研究。这个品种要求半夜投食,顾志敏骑个摩托车,每天晚上十点来投食。现在,澳洲小青龙消费起来了,业内都看好这个品种。
科研上的坚守为顾志敏带来了荣誉,获浙江省农业科技工作先进个人,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。对此,顾志敏表示,科研成果让水产业有效益,让老百姓认可,让学术专家认可,可谓不虚此生。
改革开放40年,是科学春天40年,很多科技工作者不负春天,不虚此生,顾志敏所长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代表人物。有所不同的是,顾志敏所长不仅是一位长期努力的科技工作者,而且是科技领域中长期努力的改革者。(记者汪文魏彪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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